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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花all|大多数时候是个原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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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却多情,随人处处行。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落花无问处,只有飞云,冉冉来还去。

《无常》——四花城(2)天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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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正午的黑夜

 

昏暗的阁楼中,散乱着稻草的杂物堆里,住着一只猫。

那日,白色的日光暖洋洋的投射进阁楼里,真的很适合睡觉。猫咪翻了个身,不理会毛皮上沾满了草屑,只觉得这样惬意的午时,全身都溢满了幸福的舒适感。

突然,觉得投射在身上的亮光似乎少了那么一点点……猫咪睁开眼,随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喧闹声吓得跳了起来。

“天狗!天狗吃太阳啦!”

人们大声的吼叫着,纷纷拿着锅碗瓢盆,又或是锣鼓,从房屋中跑出来,尽自己的全力,不顾一切的制造着那些吓人的噪音。

仿佛整个远东都颤抖着。

猫咪蜷缩在阁楼的一角瑟瑟发抖,听着这喧嚣声直冲上天空,仿佛一场异教徒无法无天的祭典。

光线在渐渐消失,天空逐渐黯淡。

这是怎么了?猫咪爬上阁楼的小窗台,抬起头。

太阳……太阳变成了月牙型,那消失的一大半变成了昏黑色,仿佛被蚕食过后的残渣。天空混沌下去,一瞬间像是蒙上了黑色的纱。

猫咪痴痴的看着,金黄色的眼睛直视着一点一点消失的太阳。

它还在一点一点不断的消失,边缘的白光像持着利剑般,直刺入猫咪的眼里……好痛,但是,仿佛被魔力操控了一般,就是舍不得闭上眼睛。

不消一会,太阳便被啃噬殆尽,边缘的白斑一闪过后,猫咪的眼中只剩下了黑暗。

好疼……猫咪疼的眯起了眼睛,却依然不放弃抬头仰望那片天空,只是此时无论怎么等待,仰头望去的任何一个视野,都是浓的化不开的黑暗。

喧闹声在耳朵里持续了很久,突然变成了笑闹声……接着安静了下来,又恢复如往常。如往常一般那个平静而温暖的远东城。

阳光的温暖又回到了身上。

只是……太阳它到哪里去了?猫咪睁大眼睛,依然只看见一片时浓时淡的黑暗。

它突然想起之前人们高喊的那一句话。

天狗吃太阳了。

……天狗?是你把太阳抢走了么?猫咪抬起头想在这片黑暗中找寻一点什么,但是那片黑暗让它觉得害怕,越来越害怕。

太阳再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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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待花季的游客

 

黑鸦颓然的坐在酒栈里吃东西,一点好兴致都提不起来。

远东号称黄茶花的故乡,每到黄茶花期的时候,漫山遍野的黄色茶花就像是太阳投落到人间的光辉,神圣而又温暖。

慕名已久,于是这一次赤炎司夜班放假,沈大人提出要分头游遍四大茶花之城时,自己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远东的黄茶。只可惜当初脑子一热忘记了一件太过重要的事……远东城虽然名字里面有个“东”字,但是地处偏北,此时丹图丹茶正在盛放,雨山、泫海的紫茶和蓝茶也已步入花期,唯独远东……黄茶花才刚长出花芽,若是自己在这里苦候,不等花苞长齐,难得的假期就要过去。

哎……运气背成这样也太说不过去了。黑鸦在心里一口接一口的叹着气,一边丢了颗花生米进嘴里,细细的嚼着,不算好的卤料,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而酒栈的店小二已在旁边踌躇了很久。

这位古怪的客人已经在店里坐了整整五天了,也不要酒,只是日日要一点卤味零嘴,一坐就坐上大半天……这可是酒栈,来这儿不喝酒,还霸着二楼窗口看风景的好位置,这,这像话么这?按照店掌柜以前的脾气,说不定早就拿扫帚轰人了!

可是又轰不得呀,店小二真想替掌柜掬一把老泪。

自从那个坐在窗边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来了以后,日日都有官差往这里跑……这小本经营的店,哪里撑得住这种大场面,就算那些官差有时穿的是便服,可是跑这么久了谁不认识啊?哎……这样下去还要不要做生意咯……店小二看着那年轻人再次悠闲地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连连叹气。没什么血气的苍白肤色,面颊上还有青黑色的刺青,看起来一脸老实,有时候还坐在窗边,一发楞就是一个上午……可是听说他是皇城赤炎司来的,那个赤炎司主管刑事,而且又是皇城受封,地方官见了他们都要俯首问好呐……只是远东这地方一向平静,既没什么命案也没什么骚乱啊……店小二摇摇头,继续下去收拾自己的活计。

黑鸦托着下巴,一粒一粒的塞花生。这几天虽说自己的确是闲在这里,但是这么宁静的时光也总是有人来骚扰……啊,才说呢,又来了,黑鸦看着一个满面笑容的中年汉子走上楼梯,向自己打着招呼,连气都快叹不出来了。

“黑大人好兴致,连续几天的市井风光,怎么看也不腻,哎,可惜我在这里当值十余年,看什么都没新鲜感咯。”中年人生着一副憨厚的面皮,笑的很是爽朗,让人不知不觉间就会对其萌生好感。

“齐先生,那个……不用那么称呼,我不习惯。而且我也不姓黑……”黑鸦有点尴尬的报以笑容。

“这怎么行,上下有序,该称您大人,礼数一定是要的!”

黑鸦见对方一脸义正言辞,越发觉得自己是来错地方了。

对面的这个人叫齐战,是本城的捕快领队,虽然名字里带个“战”字,性格确是意外的亲切宽厚,也许是远东这地方的民风淳朴吧,连捕快似乎都和别处有点不同。虽然自己到达远东的第一天就在他们这里遇到了麻烦。那天自己刚进城,在城里寻找歇脚处,谁知却被突然出现一大堆人马团团包围,被围攻的理由更是有趣——“长的这个怪样子,说不定是那个妖怪的同伙,先抓回去再说!”还好齐战赶到及时将自己认出,否则真是会惹出不少多余的事。看来以后不能怕麻烦,司里的令牌还是要随身带着才好。

两月前才刚刚历尽辛苦考进了赤炎司夜班,脸颊上青黑的印是夜班的标志也是夜班的传统,虽然这个印有让血色变淡的副作用,但是它无碍健康,更有让能力加成的威力。只是这个印也总是方便别人明白它的出处……哎,果然夜班不是用来走四方破案擒凶的,赤炎司日班处理人事,夜班处理鬼怪,风风观光的四处跑动,本就不是夜班所长。黑鸦的手指无意识的划过脸上的刺青,轻叹一声。

“黑大人为何叹气,难道遇到了什么不顺?”齐战见黑鸦莫名的叹气,连忙追问。

“啊,没有的事,只是等花期等的有些不耐烦罢了……”黑鸦连连摆手,心中甚是盘结,难道可以直白的告诉对方自己只是来欢乐度假的,请他不要老是来骚扰么?

“嗨,离花期还有好一阵子,现在连花芽都没长好呢……”齐战顿了顿,挤出一个殷勤的笑容,“反正您这段时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事,那么不知是否可以……”

“齐先生,同样的一件事我真的不想像这样每天都当面拒绝您一次……”黑鸦尴尬道。

“黑大人,其实我也不想总是这么来打搅您,可是这次城里出了个妖怪,我们又是不懂除妖的人,只是担心城内百姓安危……”

“这几天我也有留心看,不妨告知您,城内的妖不止一个……但妖物也不一定都是会作恶的,至少,他们虽然被发现了但是并没有伤人啊。”

“什么!不止一个?可,可是……”齐战满脸为难。

“齐先生,赤炎司日班的成员有一半都是妖。”黑鸦不慌不忙的又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会不会害人,和他究竟是什么东西并没有太大干系。”

“但……”

“您不是说,那个小妖只是会缠住独行的路人,问一些古怪的问题么?说不定只是迷途的小孩子问路罢了,真的不用那么小题大做……”

“哎……黑大人教训的是,”齐战兀自叹气,“我这就叫他们……”

齐战的叹息声在此时被一声带着颤抖大呼打断。

“齐大人!不好了!妖,妖怪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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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飞来的麻烦

 

血迹到处都是。

两个巡捕从城外赶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这一带,恰巧听见了女人的惨叫声,于是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起命案。

案发现场,是一户普普通通的农家,小小的院子现在已是惨不忍睹,死者躺在地上,身上盖上了一块白布——或者说是红布,因为颜色已经染得差不多了。一个农户摸样的男子身上溅满了血色,跪在尸首旁失声痛哭,死的人正是他的妻子。

“老婆……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要我往后如何是好……”男人丝毫没有形象的放声大哭,哭着自己的妻子。满院子的捕快皆充溢了同情心,一面收拾现场,一面挨个的安慰男子。

齐战指挥着部众们小心的清理现场,内疚难当。明明为防万一已经加强了巡逻,可是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黑鸦在这个小院子里慢慢的转着圈,他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是有那么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小人名叫张善益,各位大人,我,我老婆她……”

“你把事发当时的情况再重复一遍给黑大人听,有他在,凶手无论是人是妖,一定逃不过法网!”齐战激动地吼道。

张善益似乎是吓到了,明显哆嗦了一下。“那妖怪……只,只怕即使是各位爷也没有还手之力啊……”

“你放心!”齐战正色道,“黑大人是皇都赤炎司的,伏妖的功夫是没话说的,只要找到线索,你夫人一定不会枉死!”

“齐先生谬赞了……”黑鸦心里有点乱,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种事,那么自己之前一再推脱,到底是对还是错?

“好,请将当时的情况再复述一遍,一点点都不要遗漏。”

“是,大人……”张善益抹了抹脸,红着眼,慢慢的回忆那个时刻在小院里发生的所有记忆。

“今早鸡还没叫,我和老婆就起来了。磨豆汁,蒸米糕……赶着今天附近镇上有个小集会,人多,赚得也多一点……”

“您夫人遇害的时候,天还没亮么?”黑鸦问道。

“不,我们忙活了好一阵,天已经发白了,我在灶边照看火,突然就听见我老婆在外面和人说话……”张善益言及至此又落下了男儿泪,“那,那个人就是妖怪!”

黑鸦若有所思,“那妖怪是怎么出手的?”

“那妖怪起初看起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他问了我老婆好奇怪的问题,问她,你知不知道太阳哪里去了?我老婆指着天边,说太阳不就在那里么,谁知那妖怪突然就在这时候变成了一个长着獠牙利爪的恶鬼,手一抓,我老婆就……就……我吓呆了,躲在屋里不敢出来,我……”男子又开始大嚎。

“果然是这阵子频报的那个妖怪!被他碰上的所有人都会被问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没想到它今日竟敢害人!”齐战激动地吼道。

“……手一抓?”黑鸦困惑于这个不清不楚的动作。

“……我,我老婆有6个月的身孕啊!老天爷,我张善益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欠了什么债,犯得着要这么杀我妻杀我子!”

孩子?……真可惜。黑鸦轻拍齐战的肩膀。“齐先生,暂且先把他带回你的地方,并且……能不能留一点人手在这里把这个院落包围住,不让任何人进来?”

齐战连忙拱手,“黑大人吩咐一定照办,不知还有没有别的指示?”

“嗯,请找一个好一点的仵作认真验尸,如果有需要,我自会去找您的……还有,你的人也不要进这个院子,案子了解之前除了我,不要放任何人进来,即使是这家的主人也一样。”

“您是指张善益?”

“恩,我只是担心现场被弄坏以后我就找不到什么……”黑鸦有些黯然,“要是我一开始就答应齐先生,给你们做帮手,说不定……”

“黑大人不用自责,这件事都是我们这些地方守军护民不力,远东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命案,怎知今天……哎,是我们太过安逸,死于太平啊!”齐战痛心疾首。

看来不得不管到底了。脸上的刺青燃起一阵轻微的灼热感,黑鸦面朝着远东内城中,一声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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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墨和猫

把夜里想要扑向皇城的那些脏东西全部送进地府,就是我们夜班的基本工作。

黑鸦还记得自己刚踏进赤炎司夜班的时候,夜班的执掌者沈绿沈大人对自己说的这句话。虽然他是笑着说的,但那种笑容太过自然太过随意,反而叫人看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而十二狼和慕容弦——夜班里留驻在皇都的两个同伴也同样难以琢磨。

慕容弦告诉了自己很多不太能够理解的事。月白司的探子说赤炎司夜班大半的人员其实都散落在各地,如果不是皇都需要重点保护的话,是万不会在一个城市中长期留下四名成员的,散落在外面的夜班成员据说个个都是精英,一个人便能守一方……而谈及这段的时候慕容弦却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听他们胡扯!要是真的能够一个人就把一片地域的事全搞定了……那不叫人,那是神仙!就算是散在地方的夜班人也只能尽量顾及自己那一片地区不让它出大乱子,若是真要滴水不漏有人能做到才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那天晚上,十二狼和慕容弦看起来都有些愤世嫉俗,眼神里流转了很多东西,比无奈更多的是不耐烦。

十二狼曾笑着对自己说,夜班的人一定很短命。因为夜里要抗击没有脑子的流魂厉鬼怪物甚至尸变,白天有时又要面对各种各样日光下出没的妖邪精怪甚至是仙兽灵物,要做很多选择很多判断,还有很多取舍。“所以大部分夜班人的愿望都很简单,放假或者是睡觉,不会有更多了。”十二狼用那种言灵师惯用的肯定语气这么说道。

“白天的事就尽量推给日班别多管闲事赶快回家洗洗睡。”慕容弦对这一点倒是从来都很决断。

哎……可是我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啊,虽说宝贵的假期可能会就此泡汤。黑鸦一边打着哈欠走在远东内城的街道上,有一点疲倦,看来还是不太能适应白天工作啊,总是很想睡。

路上的人并不很多,却一片祥和。前方不远处一个测字摊子吸引了黑鸦的注意。

“公子要测字么?在下刚入这行,若是有什么不准的地方,敬请谅解。”

摊主倒是年轻得很,外表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黑鸦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

“别人总是夸自己的本事如何高强,以此来招揽生意……你却句句都是自贬,不怕无人上门么?还是说,妖对人的货币都不怎么感兴趣?”

“说假话本就无趣,自卖自夸更是没意思,我只不过道出自己能力的实情罢了,又有何不妥?人喜欢说谎,我又何必去学他们,自失身份。”年轻人毫不介意这一番对话,只是磨好了墨,将笔递了出去。

“客官可要测字,虽然你认出我是妖,不过这丝毫不妨碍我做你的生意。”小妖忽然谄媚的一笑。

黑鸦接过笔,想了想,在纸上落下“赤炎司”三字。

“你果然是赤炎司的,听闻赤炎司夜班专司妖邪作乱,你是不是也准备等会就把我打到现原形或者是灰飞烟灭?”小妖的语气很是轻巧。

“测字吧,我对随便抓人……不,抓妖没兴趣。”黑鸦哭笑不得。

“哦,是么。这儿的人都叫我墨君,记住我的名字备个案,以后抓我的时候说不定能用上。”墨君笑得一脸诡异,手执那张写着字的纸,看了又看。

“大人要测什么?”

“……一件我也不大清楚的事。”

“是么,你给了我三个字,不妨一字一题,你提三个问题,我来回答,说不定你就能对那件你想不透的事拥有一点小小的参考。”

“……好吧。”黑鸦耸耸肩。

“第一个问题是……嗯……我现在在苦恼的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见不得光的事。”墨君回答的非常速度,似乎完全没有思考。

“啊?会么……”黑鸦有点疑惑。

“赤,上面是土,被埋在土下面的事自是见不得光的。土下小字多了一笔,便是说这事不大,但也不小;土下刃外有点,便是见血之兆。”墨君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好像有点能对的上……黑鸦暗自琢磨。

“请问第二个?”

“……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人祸。”

“为什么是人祸?”

“炎,天降火,火堆叠,便成地界之炎。地界之中,火表离卦,离表南方,南方地热阳气盛少妖,所以是人祸。两个火字便是有两个人,而且离卦人象表女,所以也和女人有关。”

人?女人?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呢?”黑鸦越发觉得这个叫墨君的小妖有意思,不仅因为他看起来一脸漫不经心,而且他回答问题就像是不用经过思考一样,问题刚到就有了答案。

“等。”依然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等?”

“没错,司字型檐下遮口,也就是说暂时别下什么论断,静待时机。”墨君轻轻一笑,“你不妨找个人多的茶楼或者是酒馆,坐下来喝几杯,不过要注意了,茶馆往往是七叔八婆的闲言闲语,酒馆则会是酒汉的粗口脏字和酒后胡言。”

“受教了。”黑鸦笑着掏出酬银,双手奉上,心中慢慢的消化着刚才的这番对话。

茶楼?还是酒馆?黑鸦满脸苦笑。

“喂!等一下!”墨君忽然从背后叫住黑鸦。

“这位客官,顺便多送你一句。无论是占卜也好,测字也罢,那些都只是……参考而已。”墨君看着一脸困惑的黑鸦,笑的一脸欠打。

“多谢。”

黑鸦道完谢,沿着青石的轨迹继续前行。

茶馆?还是酒楼?哈,还是去茶馆吧,这几天留在酒馆,那个味儿已经闻够了……去茶馆听听看市井八卦,也不错。

忽然间,心情居然轻松了很多。

还未走出几步,一个小小的黑影就从旁边的巷子里冲出来,猝不及防的撞在了黑鸦身上。没有将黑鸦撞倒,自己反而翻倒在一边。

“哈……小妖精,撞疼了没?”黑鸦笑着蹲下身,揉揉小家伙的脑袋。

似乎是修行未够的缘故,小妖的发色还是兽毛似地黄白花斑,毛茸茸的耳朵也还竖在两边,幼童一般瘦小的身躯只裹了块脏兮兮的麻布。看耳朵的话……是只猫妖呢。

黑鸦摘下自己的黑色围巾,围到小猫头上,遮住那对耳朵和花斑的头发。

“到处乱跑的小妖要是被人抓到了,可没有那么多明理的人放你走啊……”黑鸦微笑着,又揉了几下小猫的头发。

小猫抬起头,小小的脸,金黄色的眼睛,眼神是散乱的,没有焦点。

“你知不知道天狗在哪里?”

哎?黑鸦楞了一下,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就像是什么东西的预兆。

小猫失落了一下,“你不知道么……那你知不知道太阳在哪里?”

这!?

突然一道黑色的布般的东西划过来,瞬间遮挡了黑鸦的整个视野。

浓浓的墨汁味……黑鸦条件反射的挥出腰后的月轮,黑色的屏障泼溅开来,在地面上抖出一大片环形的墨色。而这个时候,小猫已经不见了。

黑鸦回过头,只见墨君手执一枝狼毫立在街中央,面色冰冷。街上的人早已纷纷奔逃而去。

“你……”

“那小家伙很可怜。”墨君冷漠的打断黑鸦的话。

“可不可怜和该不该抓是两码事。”

“就他那个样子,随便来只狗都能咬死他,”墨君语气依旧冰冷,“你还觉得他能够去杀人?”

“啊?你都知道些什么?”黑鸦急冲冲的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

墨君手腕急抖,狼毫在空中划出一道墨迹,墨色突然张开成网,将墨君的身体包裹住。

“等等!我只是……”

悬在空中的墨点突然失去了浮力,向下打在了地面上,泼溅的黑色,侵染了一大片。墨君就好像是从这些颜色里,凭空消失了。

“我又不是豺狼虎豹,躲得那么快,多给点‘参考’也不行么?”黑鸦有些委屈。

也罢,还是先去茶馆吧。

 

茶馆比起酒馆真是……热闹。黑鸦躲在角落里,恨不得用个塞子把耳朵堵起来。

什么叫做人多口杂啊,看来真是每个城市都一样。张家长李家短,端着茶杯的人几乎都在或兴奋或哀婉或厌恶的谈论着各种大大小小的事。只是这些是非听在耳里实在有些不大舒服。

果然我不是做八婆的料。黑鸦很庆幸。

离他不远的一桌,几个男子聚在一起,剥着花生,不时大笑出声。

“张家的媳妇好像出事了你们知不知道啊?”一个中年汉子神秘兮兮的开口。

“哦?就是那个长的蛮漂亮的,以前很爱满街跑的疯丫头?”有人很是不屑。

“别胡说,那可是正正经经的妇道人家,一定是因为当初她看不上你所以现在才来这里放话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哦,我不是个东西那张善益就好到哪里去?若不是翠娘她爹当年受张家之恩将她许给了张家,现在哪能……”

“还敢说,翠娘那是你能叫的?啊哈哈哈哈……”

黑鸦来到那几人的桌前,笑吟吟的坐下。

“小弟初到贵地,一眼就觉得与几位大哥有缘。小二哥!你这店里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上来,这桌的茶钱,算我的。”

跑堂吆喝着回应。

一桌人皆是一脸喜色。

“哟,这位小哥出手这么大方,想来必有所求,若不在我们几个能力范围内,这美意可不敢受啊。”

黑鸦对面的老汉眯着眼睛,翘着二郎腿,手持烟杆,满面笑容的吐了一个烟圈。

“没什么,只是对各位刚才的谈话有些好奇,所以……”

“那您可真是破费了哈哈哈……”

老汉笑得一脸事不关己。黑鸦也不恼,只淡淡的笑着端起面前的茶杯,咽了一口。茶味很淡,像是纯粹为了打发人而设的。

“老人家,你可知道刚才你们所谈论的那名女子,今早已经在家中毙命。”

这话一出口,连带着周围几桌的一群人,全部都惊住了。一时间,原本喧闹的茶馆居然安静下来。

“你,你此话当真?”老汉瞪大了眼睛。

“千真万确。”黑鸦认真的点点头。

又是一阵吸气声。

老汉微张着嘴,手里的烟杆定了很久也没放下。

“我不信!”那个原本满嘴轻佻的男人拍了桌子就冲出门外。

“磊子!回来!”几个人追了出去。

茶楼里的嘈杂又在一瞬间重新爆裂开来。

“老人家……”

老汉这才放下烟杆,环视一周,叹道,“也罢,让他去吧,生时不成,死时就不要再拦着了。”

黑鸦被弄得有些糊涂。老汉看了黑鸦一眼,眼神满是疑窦。“这位小哥难不成是官家。”

“不是。”至少不是本地的,黑鸦这么想着,于是答的无比顺口。

“你无需隐瞒,活到我这个岁数,总是比别人多知道很多事。哎……本来有些话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是不敢对官家说的,但是死者已矣,再多生事端便非我等所愿。”老汉苦笑着吐了口烟。“你若有什么话,便问吧。”

“多谢老大爷,我想知道最近远东是不是有一个喜欢问古怪问题的小妖怪出没……”

“哦,它呀,”老汉的反映就像是提及了一位自家的邻居,“我碰着它好几回了,今早看到它,还想拿件孙子的旧衣服给它,结果刚一转身就又不见了……”

“啊?”黑鸦有一点点惊讶,“可是远东的总捕齐大人说……”

“你如果信得过我,就不要听他胡扯啦,多少年了他都是那个老性子,一惊一乍的……”老汉不耐烦道,“齐大人为人什么都好,就是这方面一直看不开,没法子,两年前他夫人突然急病去世,他悲痛过度一口咬定是妖精作怪,从此见妖就抓……我这把年纪了,这城里住的妖多少也有些交情,知道他们大多都本性不错,所以只好在齐大人面前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是太出格,乡亲们大多也都顺着他……”

“是,是这样么……”

“不光是我,好多人都见过那只小花猫……这茶楼的掌柜,刚跑出去的磊子,还有翠娘……”老汉提到翠娘这个名字,忽然又停了口,重重的叹气。“哎,比起翠娘,那小猫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每次碰到它都会被问,‘太阳在哪里啊?天狗在哪里啊?’……指给它吧,又说看不见,估计是眼睛瞎了吧。”

“……那位叫做翠娘的女子,也见过?”

“对啊,昨天上午见到她,还和我说她给了那小猫一块鱼糕呢,谁能想到……”老汉摇摇头,又吸了口烟。

黑鸦起身向老汉作揖道谢,转身走出茶馆。

“年轻人,”老汉从背后叫住黑鸦,“……你这是要去寻找凶手么?”

黑鸦顿了顿,回过头弯弯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不,是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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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越来越麻烦

 

黑鸦一出茶馆便向着张善益家的方向奔去。

原本这么简单的事情,被误导了一下居然浪费了这么多时间……黑鸦一边自责一边在脑子里重新梳理这一连串的事情。虽然答案很简单很明显,但黑鸦实在不愿相信这种事要发生在这么纯朴的城里,要发生在他难得的假期里。

第一个发现案件的是张善益?不,是齐战手下的两个出差归来,早上刚从城外赶回的捕快,他们听到的惨叫如果不是伪装的,那么,那个时间就是翠娘死的时候。同时,他们听了叫声没过一炷香功夫就找到了张善益家,一个留下看守,另一个跑去了酒栈找到齐战报信。

……之所以说是误导,大约是因为从刚进城开始,齐战就天天跑来找黑鸦帮忙除妖,所以翠娘遇害,张善益说是妖怪所为便没有人怀疑……现在想想真是蠢透了。虽然满院子都是血迹,但是院子外面却一滴也没有,难得这个妖怪还很爱干净,临走之前还要擦手?

张善益家周围的驻军仍在。

“黑大人,你已经找到线索了?”小捕头恭敬的迎上来。

“你现在找两个人去把张善益绑来,摁这里。”

“啊?……啊,是。”

“如果仵作验尸完成了,也请他过来一趟。”

“好的。”

“现在,进去找找地上有没有土新翻过的痕迹什么的……主要是找找,有没有那个没出生的孩子的尸体。”

小捕头打了个寒颤,“……是。”

“……齐大人呢?”黑鸦问道。

“齐大人带着一队进城捉妖去了,黑大人,要不要派人去通知他?”

啥?他捉妖去了?!在这么折腾几下我脚力是不是又能升级了?黑鸦哭笑不得,扣了扣额头,再次向内城方向飞奔而去。

 

 

午后暖阳,温暖而静好。在这座城里安逸的铺开日光的层次。

“小猫,来这边。”墨君伸出手,声音很温柔。

小猫裹着黑鸦的围巾,犹豫了一下,小心的握住墨君伸过来的手。

“现在很多人都想抓你,所以,你还是和我一起比较好。”墨君牵着小猫,慢慢走过无人的小巷。

“……为什么很多人想抓我?”小猫抓紧了墨君的手,紧紧地贴着他,涣散的眼神不安的游移着。

“也许因为……太阳不见了吧。”墨君看着眼前这散落着阳光而显得静谧美丽的小道,眼神越加的冰冷起来。“如若不是这般漆黑不见五指,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是睁眼瞎,那么多用眼睛看就可以了解的事实,却非要黑白颠倒……”

“墨哥哥,你也不知道太阳去哪里了么?”

“不知道,”墨君轻轻的摸摸小猫的头,“……也许,太阳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天狗吃下的东西,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吐出来……”

小猫紧紧的靠着墨君,满脸的惶恐和苦涩。

“那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去一个有太阳的地方……”

“小傻瓜,太阳又不是哪里都有的。”

……哪里才会有阳光呢。墨君牵着小猫,置身在暖光中,心里却浸着凉。

“……我有时候会想,就这么突然死掉也不错。像个人一样活着,太累了。”

“墨哥哥?”

小猫握着墨君的手,感受到轻微的颤抖。

“我原本应该是一件无价的礼物,可是现在却沦为一个害人性命的恶魔,这本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墨君垂眼,“有人告诉我,‘人’活着是因为他们有愿望,只可惜我不是人,我的愿望多半也没法实现了。”

他低下头看着小猫。

“小猫,你有愿望么?”

“……我想找到天狗,让他把太阳还给我。”小猫回答得很认真。

墨君苦笑,“找到以后呢,你打算做什么?”

“唔,不知道,我只想找到它而已……找到以后,我大概会睡觉吧。”小猫靠着墨君,脸上是积淀了很久很久的倦色,“我总是好累,好累好累……”

如果我也可以像你这么简单就好了。墨君用袖子抹抹小猫脸上的泥点,拂过眼睛,里面的光仍是黯淡而残破的。掐指算算,上一次日全食距现在,已经快四百年了……你究竟还要寻找多久呢?

背后突然传来了散乱的脚步声。人,好多人。墨君条件反射的将小猫护在身后。

来的是意料之中的人,墨君没有惊讶。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给我上!抓住这个妖怪!”齐战策马上前,怒红了双眼,长刀划过,直直的指向墨君的颈项。

一道黑线,挡开了齐战的刀也推开了群起而上的巡捕们。

墨君冷着脸,看着齐战的眼神一时间竟有些哀伤。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把我抓回去,然后放在绞刑架上,要我对着全城人说,你夫人不是你害死的,而是我杀的,是我这个十恶不赦的妖怪杀死的……是与不是?”

“她本就是被你这妖怪所害,你竟想妖言惑众,休怪我不念王法将你就地正法!”

“好吧,我就让你们绑了走,但是,这只小猫你们不能伤了。”墨君轻勾嘴角,滑出一个阴狠的笑容,“你们不是说我是恶鬼么,是妖魔么……如果你们敢伤了小猫,我就真的恶鬼给你们看。”

“不用绑了走,就在这里了结!”话音未完,刀锋便落了下来。

可知惜君如惜燕,年年来,朝朝不在,暮暮独对镜,夜夜孤灯不谢;可知盼君如盼雪,年年有,朝朝不落,暮暮独庭前,夜夜孤枕难眠……那是那个女人说过的话么?墨君把小猫按在身后,闭上眼。

劲风在脖子前掠过,传来兵刃相交之音。

再睁开眼,只看见一把黑色的月轮从眼前转了个圈,飞回屋顶。飞回黑鸦的手中。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黑鸦跑得气喘吁吁。

“这是我的事,请黑大人不要插手!”齐战的长刀被黑月轮截断,但仍不罢休的再次举起断刀向墨君招呼过去。

黑色的刺青在面颊上绽放开来,攀爬为细弯的勾月。黑色的月轮溶解为烟,再次凝固时已经成为一把镶银的巨大黑镰。这些事好像都发生在了一瞬间,这一瞬间过后,墨君与齐战之间的地面多了一道深长的划痕。

“我叫你住手。”黑鸦手执黑镰刀挡在了墨君前面,月见刺青挑过眼角,原本干净却疲倦的眼睛似乎也黑了些许。

“黑大人,我知道你出身赤炎司一定是护着妖怪,但是这次恕我不能遵上下之仪,冒犯……”齐战的话还没说完,黑镰动了动,没有看清轨迹,地面上便多一道环绕着他的刀伤。

“赤炎司夜班是用来除妖的,我杀掉的妖怪比你见过的还多呢。”黑鸦打了个哈欠。

这个哈欠纯粹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忙了大半天又没睡所以他实在困得很,在黑鸦而言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在齐战那一群人看来,“露一手”加“打哈欠”这个连续动作起了很好的威慑作用,于是只得忍而不发,乖乖的下马,拱手作揖。

“那就请黑大人除妖卫善,杀了这个妖魔!”

“理由呢?”

“他,杀了我的发妻。”齐战咬牙切齿道。

“我没有!害死她的人是你!”一直沉默着的墨君终于对着齐战吼出声。

“你这妖怪还敢妄言!”

“若不是你枉顾她的心意,若不是你不相信她,若不是你太过自负独断专行,她怎么会死?!”

“她一向身体都很好,怎会就那么突然地染上疾病……都是在有了你之后,有了你之后什么都变了!你把什么都毁了,妖魔!”

“你们都停止!”黑鸦拍拍嗡嗡响的耳朵,呼了一口气。“……看来你们的事一时也很难说清,我们先去处理张善益的事吧,已经有结果了……等那边处理完了,不介意我多事一下来解决你们之间的麻烦吧?”

齐战瞪着墨君冷哼一声,便翻身上马,带着众人朝着张善益家疾驰而去。

 

墨君沉默了片刻,拉着小猫,尾随着队伍的方向缓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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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火焚连理枝

 

再次赶到张善益居所的时候,不仅是张善益押到了仵作到了,还来了好些远东的百姓,他们被驻留的捕快们挡在外面,围了好一片。

黑鸦收起了镰刀,脸上的月见纹还没有退下去。他当着众多百姓的面,表情十分严肃的拍了拍齐战的肩,“齐大人不是要惩恶扬善为民效力么?如果是这样,就请吧,把张善益……就地正法。”

齐战一脸惊讶,人群也躁动起来。

“仵作,验尸验的如何?”

“回大人,死者受刀伤而死,背后一刀是致命伤,腹部的刀伤虽然多但是依据伤口推测那都是在死者毙命不久后造成的,而且死者死时怀有身孕……”

“……孩子不见了,对不对?”

仵作弯着腰,点点头。周围是一片唏嘘声。

“大家想不想知道,这个院子为什么落满血迹?”黑鸦走到水井边,默默地提上来一桶水,水色浑浊,满是血腥味。

面颊上的月见纹抖动了一下,别在腰后的月轮散出一缕黑色的烟雾,从水桶里凌空托起一个水球,也许是法术不够完整的关系,水球的形状摇摇晃晃的,不断地漏出水来,落到已经干燥的地面上。黑鸦拖着水球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水便也随着他走过的轨道,落了满地。围观的人们突然都倒吸了口气。

“……那是因为,有个人,捧着一个会不断流血的东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不知道该藏到哪里好。”

黑鸦托着水球来到井边,将水球扔了进去,传来细小的泼溅声。

“所以他干脆跑到井边,把他还没出生就死掉的孩子连同凶刀一起,扔了下去。”

几个捕快立刻组织了一下,下井去捞,没过一会,井下便传来了惊呼声。

“妈的张善益我要你的命!”

周围的人群躁动起来,黑鸦看过去,发现是上午在茶馆遇见过的那些人。那眯着眼的老汉手执烟杆敲在一个突然狂暴起来的青年脖子上,看似轻轻的一下,青年却马上晕了过去没了声音。黑鸦惊讶了一下,却看见老汉带着异常认真的眼神对着自己点了点头,便立刻会意。

“你也只是说说而已,证据呢?”张善益被两个捕快擒住胳膊按在地上,清淡的语气,却中气不足。

黑鸦蹲下去,提起张善益的领口。“你换衣服了,这不是你早上穿的那身。”

张善益没有答话。

“你早上说,你妻子被妖怪杀死的时候,你躲在屋里没敢出来……那你为什么要换衣服呢?”黑鸦松开手,声音越来越冰冷,“因为你身上都是血,而且那些血迹不是染上的,而是溅上。你那时不是躲在屋里么?那你身上的血迹又是从何而来。”

“真是丧心病狂啊,一夜夫妻百日恩,居然……”

“看他平时一副老实样,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事!”

“连发妻都杀这种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翠娘那么贤良淑德,怎么配了这样的人……”

人们议论纷纷,各种声音飘进耳朵里,虽然似乎是谴责恶人的语句,却依然叫人难以忍受。

张善益一直垂着头,黑鸦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人,想要他的解释,只可惜,他似乎什么也不愿说。

“原本是多简单的一件事,可是这样的一天就没有了……”黑鸦抬头看着天空,太阳在向西坠去,一天就要这么结束了。“老人们常说,当一件东西失去的时候就会明白它的意义,可惜这句话我不太懂……你也不懂。”他低下头对着张善益说了这四个字。

“……我爱她。”

张善益突然开了口,声音很细,却很清晰。

“我比任何人都爱她,所以我杀了她。”

“你再说一次!”齐战突然怒起,一手将张善益提到空中。

“我比任何人都爱她,可是她居然负我背叛我所以我要杀她!”张善益大声回答,眼神没有丝毫可以称为懊悔的情绪。 “哈哈哈……除了这个我还能怎么办?你没资格教训我,因为你也一样!”

“你胡说!”齐战将张善益摔在地上,大吼道。

“他没胡说。”

墨君牵着小猫,慢慢的走过来,他瞥了齐战和张善益一眼,便蹲下去把被吓到的小猫揽进怀里细细安抚。

“你不是想要知道么?”墨君看向黑鸦,突然笑了一下,“那我就现在告诉你,我是什么。”

“你!”齐战正要发作,被黑鸦拦下。

……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不是人,是墨妖。”墨君淡淡的出口,像是只说给黑鸦一人听的,而周围的百姓像是早已知晓的一样,没有人大惊小怪。

“您旁边的这位齐战齐领队,曾经有一位贤惠的妻子,名叫许翠微,后来……她死了。”

“你这妖怪……害死了她。”

墨君看着齐战,没有答话,只是继续平铺直叙,像是周遭的人都不存在。

“因为她招了一支笔仙,写了一幅字给她的夫君做礼物,她博览群书,知道这个方法写出的作品会极具灵性,所以觉得这会是一件别有风味的贺礼。”

“她没事去招什么笔仙,那么邪门的东西她也碰……”齐战的声音在颤抖。

“她并没有招来恶灵,而是成功的用那支笔写了一幅字,送给你。可是……你把那支笔折断了。”

“折断?”黑鸦突然觉得后背一凉,不可置信的看向齐战“……你居然,折断?”

齐战避过黑鸦的目光,没有回话。

墨君笑了笑,“我们这些妖,活在人中间,不过就是想找个容身之地罢了,可是你就连这一点点愿望也不肯给它……所以,你折断了那支笔,笔仙反噬,要了她的命。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我,我不信!”

“可知惜君如惜燕,年年来,朝朝不在,暮暮独对镜,夜夜孤灯不谢;可知盼君如盼雪,年年有,朝朝不落,暮暮独庭前,夜夜孤枕难眠。”墨君念这些词的语气很缓,带着淡淡的怨气,“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她为了你博览群书,这是为什么?不是为了讨好……只是因为你在她身边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她除了读书,还能做什么?”

一边的张善益突然笑起来,“齐战……有这样的女人你不珍惜,要是像我一样,内人红杏出墙,你就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了哈哈哈哈……”

“你为什么不相信她。”

墨君转过脸,看着张善益。

“你也是,为什么不相信她。”

他再次转过脸,看着齐战。

张善益突然挣脱掉两个捕快的钳制,向院子里跑去。

“快!抓住他!”

张善益端起院角的酒坛砸在地上,火把落下,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时间火焰冲天,将他重重包裹。

“哈哈!我不信,我不信她,我就是不相信!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随着火焰盘旋着直冲上天,散成残破的回音。

捕快们推着人群远离院子,院角还有酒坛子,不时的有新的爆炸声传来。

火焰在这个黄昏灼烧着,很温暖很温暖。小猫从墨君怀里探出头,望向大火所在的方向,突然露出难得的笑容。

“墨哥哥,我找到太阳了……在那边,好亮,是不是?天狗是不是已经把太阳吐出来了?”

墨君呆呆的看着小猫的笑脸,突然用很开怀的声音应了一句,“对,是太阳,你找到了呢。”

“哈哈,我终于找到了,墨哥哥再见,谢谢你!”小猫放开墨君的手,摘下黑鸦送的围巾,笑着向燃着大火的院子跑去。

手里留着的温度还是热的,墨君看着小猫的背影,突然有模糊地东西在眼眶里打转,遮盖了视线。

“小猫回来!”黑鸦冲上去想将小猫拉回来,怎知再一次的爆炸,劲风将他推回,再抬起头,小猫已经不见了。

只留下了那条躺在地上的黑色围巾。

“我说过的,我们妖活在人类中间很不容易,无非是想要个容身之地罢了。我们都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小猫的愿望就是找回他的太阳,这个愿望已经做到了……我是不是应该很高兴?因为他很高兴……”墨君背对着齐战和黑鸦,看着那一团大火,喃喃道。

许久,他回过头,脸上的泪痕已经被烤干了。

“你为什么不相信她?”墨君问。

齐战依然没有回答。

再没有对话,只是墨君的身体像是在慢慢溶解,挥发。从火场吹来的热风带走了灰烬,他消失了,只留下一张卷轴,孤单的躺在地上。

齐战走过去,颤抖的将画卷拾起。

紫檀木的轴木,镶金的装裱,竹纸上清秀的字迹书了一首诗。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落款是,翠微。

 这是一件天下无双的礼物。

齐战抱着画卷,跪在地上,突然间痛哭起来。

 

道路边,背了季节的黄茶花,被这大火烘烤着,突然绽放出焦黄焦黄的花朵。“远东黄茶开放时,就像是太阳投射到人间的温暖。”黑鸦突然想到了这句话。

他拾起地上的围巾,缠回脖子上。

嗯……很温暖。

像太阳一样。

 

 

《天狗》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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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最近看了一个新闻有感,于是写了这么崩坏的结局,原谅我……T T

下两篇不会写死人了,我要为新一年积德。O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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