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啾

【J3-明唐】刺客的心情（4）

一般人逃亡，那是真正意义上的逃亡。而唐醒与陆眠的逃亡，就像是携美出行游山玩水，把中原风光看个遍不说，还有随时送上门的赏金猎人们可供活动筋骨。

唐醒又一发弩箭，轰倒了最后一个站立的追击者，他伸了个懒腰，左右扭扭活动了下腰腿，接着纵身一跃跳上了草庐的屋顶。

“哎，给我留点！”

唐醒伸手就要去抢陆眠怀里的烧饼袋子，却被闪开了去，唐醒眉一横，陆眠笑眯眯的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烧饼，递到唐醒嘴边。

唐醒去接，刚摸到饼还没拿稳，陆眠又把手缩了回去，只给唐醒留下指尖的两颗芝麻。

你他妈在逗我！唐醒刚要发作，对方再次笑嘻嘻的把烧饼递到了他的嘴边。唐醒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直红到了脖根，最后只好翻了下白眼，就着陆眠递过来的姿势，张开了嘴巴……

那一刻，陆眠脸上的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唐醒装作没看见，往屋顶上一躺，眼一闭，吧唧吧唧的嚼他的饼。

巴陵桃丘，漫山的粉色似乎一年四季都不会消退，阳光暖融融的，风也软软的，带来了不远处油菜花田的味道，钻在鼻子里痒痒的，还有嘴里烧饼的肉香味，唐醒舒服的简直要哼起来了。

一个闻起来喷香的东西抵了下他的嘴唇，唐醒眼睛也没睁，便张嘴接住。烘的火候正好的烧饼，酥脆的外壳葱香扑鼻，还有鲜味正好的肉馅儿，要说还有什么不足，也就只有没什么辣味这点了。

背井离乡这么久，唐醒一直没能痛痛快快吃上一回辣，早就想的受不了了……只可惜现在局势紧张，天天来送死的人络绎不绝，连顿完整的饭都不给他机会吃！在瞿塘峡白帝城盘桓的那几日，自己差点就能吃上一顿火锅。却没想到，汤刚煮开，他夹着一筷子毛肚就要开涮……四面八方就扑过来了几个流着哈喇子的掀翻了他的锅！直到陆眠收拾掉了那一伙人，折回来找唐醒的时候，他还夹着那一筷子毛肚愣在原地，看着那一地已经凉掉的红汤发呆。

很久以后再提起这事儿的时候，陆眠说，那时候他看见唐醒的眼中波光流动，就仿佛被掀掉的不是锅汤，而是……尊严。唐醒则黑着脸拧着对方的手臂，“我那叫忧郁！叫万念俱灰懂不懂！”

没有辣的日子……真的好难过。

唇上一热，又是一块饼，唐醒毫不客气的张开嘴。

唔，有人喂其实挺舒服的嘛，难怪那些做官的有钱的有权有势的，吃饭都喜欢要人伺候，自己连根手指都懒得抬。唐醒心中舒坦，便也不觉得别扭了，咽下嘴里的饼，舒服的闭着眼，头微微转向陆眠那一侧，“啊——”了一声张开嘴。

又是一块饼递到了口中，只是嘴唇好像还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唐醒一开始以为是陆眠的手指，却突然感受到了吐在脸上的微热鼻息。

他猛的睁开眼。

看到的却是陆眠放大的脸。此刻他正咬着一小块烧饼，嘴对嘴的送入唐醒口中。见唐醒睁开眼，陆眠迅速的松了口，直起身体一脸淡定，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唐醒呆坐了很久，脑子似乎断线了。

“阿醒？”

陆眠伸出手，在唐醒眼前晃了晃，唐醒像是被什么惊醒一般，突然一皱眉毛，瞪住了陆眠。

“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就不是个人。”唐醒冷着脸。

陆眠的嘴角，轻微的抽了一下，下一刻便被唐醒攥紧了衣领。

“你……”唐醒扯过陆浅，强迫对方和他对视，直直的看进那双绿晃晃的眼睛里，就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活剥似的。

陆眠那一瞬间有点后悔，为了不让唐醒觉得反感，自己是打算循序渐进一点点来的……难道这样还是太快？

可是下一秒钟，唐醒脱出口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根本是想多了。

因为那个涨红脸的刺客鼓着腮帮子对着他说道。

“其实你是猫精变得对吧？”

陆眠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才稳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但他实在不敢张开嘴说一句“不是啊阿醒你别误会”，因为他一开口就必定要破功。

这种时候一定不能大笑，不能……不能给阿醒这个薄脸皮留下人生的阴影。

陆眠只好憋着一张脸使劲的摇头，眼中蓄满了水光，看起来格外可怜。

唐醒的心顿时就软了下来，他黑着脸咬着嘴唇，把陆眠丢到一边，一个人抱着腿坐着生闷气。

陆眠想了想，拎着烧饼袋子，蹭到唐醒身边。

“滚滚滚滚滚——！”唐醒突然喊起来推搡着。

陆眠毫不在意的继续蹭过来，把烧饼袋子塞进唐醒手里，唐醒推不开陆眠，干脆自暴自弃的啃起了烧饼。

“生气啦？”

陆眠小心的问道。

“初吻就这么没了我能不气吗……”唐醒塞了一嘴儿的烧饼，声音含含糊糊的。

其实你的初吻早就没了，陆眠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

“其实我……”

“你别和我说话！”

“阿醒……”

“闭嘴！别和我说话！”唐醒别过脸去不看陆眠，专注的啃着烧饼。

陆眠老实的闭上了嘴，在尴尬的气氛中冷清了一会……接着，他挑了下眉毛，捧起了球球。白色的波斯猫蜷着柔软的毛，金蓝异瞳睁的圆圆的，和陆眠碧绿的眼睛相映成趣。

“球球啊，阿醒他生气了，怎么办？”

陆浅捧着球球，一脸认真的和猫搭话。

唐醒别着脸，那声音落在耳里，觉得浑身都痒痒的。

球球的身体悬空着，有些恼怒的喵喵叫起来，挣扎着去蹬陆眠。而陆眠一边听着猫叫声，一边嗯嗯的应声着，偶尔点点头，惹的唐醒忍不住回过头看他。

“阿醒，”陆眠唤道，唐醒脸一沉，又想扭过头去，却看见陆眠把球球碰到他面前，一手捏着球球的爪子摇了摇。白色的小猫圆圆的眼睛看着唐醒，还不忘眨巴一下抛个媚眼，一下子就把人的心萌软了……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猫。

“阿醒，球球问你为什么生气。”

唐醒突然像只泄了气的球。

陆眠露出一脸满意的微笑，又往唐醒身边蹭了蹭，白色的小猫被他揽在怀里挠着脖子，发出舒服的喵喵声。

“我呀，小时候晕在大漠里，被师父捡了回去，加入了明教。”陆眠一边挠着球球，一边静静开口，“师父很忙，除了传授武学，其他时间总是往中原跑，所以我是和球球一起长大的。”

唐醒偷瞄了一下陆眠，安静的和他靠在一起。

“球球走我也走，球球跳我也跳，球球抓鱼，我就生火，球球去找喵王，我就顺便学好了轻功……教义太长我总是背不齐，武功太难我学的也很费劲，小时候师父总骂我，然后就又跑去中原。我总好奇中原有些什么呢？大漠不好吗，师父总一再的跑去……所以我就带着球球，也偷跑了过来。”

陆眠看着唐醒，一脸温柔，绿晃晃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涌入了波澜的春水。

“还好，我到中原遇见的第一个人是你。”

唐醒有点不知所措的别过头，不敢去看那双让人心慌意乱的眼睛。

“说什么呢……”唐醒小声嘟囔着。

陆眠笑道，“我说，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阿醒。”

生怕唐醒没听到似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阿醒，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

然后满意的看着唐醒的表情风云变幻，从耳朵一路红到脖子，眼看他就要爆发了，陆眠见好就收，连忙低下头看向怀中的波斯猫。

“啊，不对，还有球球。”

完美的卸力，唐醒想打陆眠都抬不起手。

陆眠一边笑一边低头在球球鼻尖亲了下，球球喵了一声，竟也伸长了脖子，嘴巴在陆眠下巴上碰了碰。

果然是和猫一起长大的，唐醒心里正泛着酸，侧脸上就挨了柔软的一下，不仅是触碰，甚至还有轻巧的舔舐。

唐醒深吸一口气瞪起了眼睛，眼看就要开骂，陆眠连忙换上一张无辜脸，戳戳嘴角道：“咳，阿醒你脸上有……有芝麻……”

“以后……”唐醒竭力平复着情绪，“不准随便乱舔，不准在我隐身的时候乱摸，不准跟着我上房梁……也不准……”唐醒一条条的数落陆眠。

陆眠点头如捣蒜。

唐醒如同交代后事般慎重的与陆眠约法三纲，定好了两人相处的规矩以后，满意的点点头，却在下一秒听到陆眠一本正经的回答。

“我每次都没随便，都是很认真在做。”

唐醒的脑子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他猛地跳了起来，端起了千机匣。

还没摸上机簧，就听得不远处一个虚弱却愤怒的声音。

他们受袭的小院里，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大堆重伤的江湖子弟，其中一个膝盖冒着血，趴在地上，却执拗的弓起腰仰起头，恶狠狠的看着坐在屋顶上的两个人，虚弱，却愤怒异常的喊道：“他妈的……你们怎么不干脆打死我，我的眼睛都要闪瞎了！你们能别秀恩爱了吗？能别秀恩爱了吗！能吗？能吗！能……”

话还没喊完，便是当胸一箭。

陆眠本来以为自己多少能装出一点委屈害怕的样子逗逗唐醒，但是看到这一幕却是再也绷不住一脸的假正经，倒在屋顶上纵声大笑。

唐醒端着弩递上陆眠胸口，“别以为我舍不得揍你——！”

陆眠却还是止不住笑，弯弯的眉眼，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哎，还蛮好看的？唐醒一愣又红了脸。

陆眠笑的被口水呛到，一边咳一边还在笑，唐醒白了他一眼，抱臂立在屋顶，看着远处金黄色的油菜花田，装作欣赏风景。

陆眠努力的收住笑声，清了清嗓子，“风景不错。”

“这有什么好看的，”唐醒嗤道，“要说风景，唐家堡的风景才好，千机百变，落花流水，冰坛绝景……”

“阿醒，你是不是想家了。”

唐醒有一瞬间的失神，却很快的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直到头上的悬赏到期作废之前……我都不能再回去了，把尾巴带回唐家堡，会被人笑死的。就算自己不要脸，师父也会打死我……”

“那等悬赏作废了以后，你带我去唐家堡转转吧？”

唐醒回过头，只觉得陆眠的笑容灿烂的有些晃眼。

“好啊。”

唐醒也笑了，覆着半张鬼面的脸，难得露出了那么一丝能称得上温柔的情绪。

陆眠呆了一会，“其实大漠的风光也很好的……”

“沙漠？”

“不，我的故乡是大漠之中的绿洲。”陆眠枕着手臂看着天空，“天上有最美的月，地上有最美的湖……映月湖的水永远那么静，映着天上的月亮，还有老胡杨的枝背枯骨……”

“听起来挺不错的。”唐醒也躺了下来，用和陆眠一眼的姿势枕着手臂看着天，球球趴在两人中间，身体蜷成一个白绒绒的球。

“还有喵王，这猫可厉害了……总喜欢哄人陪它攀岩，千丈石壁，它一只猫跑的比人还快，我一个师兄曾经以为喵王的试炼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于是努力的练习，谁知道那猫只是喜欢逗你玩。”

陆眠眯着眼，笑的很开心，“猫这种生物又别扭又孤独，偏偏嫉妒心和占有欲强的过头，看上的东西就不会撒手，也不会和别人分享……就连球球也是这样。明教里很多人养猫，野猫也很多，大家都划着自己的地盘，占着自己的主人。明明想要整天黏在一起，却总要表面上装的很嫌弃你，总要人主动去逗他挠他，才会显出真心来……”

唐醒听着听着，突然觉得陆眠的话听起来有些古怪，便皱了眉侧头看他。

陆眠干笑了两声，“还是继续说风景吧……”

唐醒挑了下眉。

“我虽然最喜欢映月湖……但是明教大多数人最喜欢的地方，应该是三生树吧。”

“三生树？”

“嗯，因为这树有个故事。”陆眠的声音软软的落在耳朵里，伴着暖融融的日光，特别舒服。

“说的是曾经有那么一对恋人，他们被迫分开，男孩远走他乡，女孩子就在那棵树下等他，男孩说他一定会回来，可是那女孩等了一辈子，都没有等到那个人，后来她化成了树脚下的砂。”

“然后呢？”

“然后三生树就变成了一处圣地，我们那儿恋爱的男男女女，都会去那棵树下，据说这样会受到故事里那对恋人的保佑，可以让他们长长久久永不分开……”

唐醒皱眉，“可是那故事里的恋人没有在一起啊，还不是变成砂了。”

陆眠一愣，“是啊，怎么了？”

“自己都没在一起，还变成砂了天各一方，这样能保佑别人吗？”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唐醒哼了一声，不以为意，“自己的幸福就该自己去努力，拜托棵树有什么用。”

陆眠怔怔的看了唐醒好一会，突然一笑，“阿醒，你说对。”

“那当然了，”唐醒得意的笑了出来，“不过……紫色大树加上白色的砂，听起来确实是挺美的，”他忽的坐起来，双手一拍，“好，接下来就去明教。”

“哎？”

“反正现在也是在拖时间，回不去唐家堡，干脆就去明教看看，我还从来没去过大漠呢。”唐醒斜了陆眠一眼，“你不会是不欢迎我吧？”

“你愿意去，我很高兴。”

和熙的阳光里，两个人坐在草剁成的屋顶上，相视而笑。

哼，把你送回明教关起来，看你还敢不敢动手动脚，唐醒心里打好了小算盘，可惜那张藏不住心事的脸，一抹抹的小心思都被陆眠看在了眼里。

想把我送走？等回到了我的地盘上，你走不走的了还另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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